啪!
她重重从高空中摔下,摔在那坚硬的、冰冷的水泥地上。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拍成了一滩烂泥,手脚身体四分五裂,内脏器官洒的到处都是。
没有疼痛,而是一种难以述说的感觉。
她眼睁睁看着黑暗将自己笼罩,恍惚之间,身体似乎也不断变化着。
她的手脚最先消失。
紧接着是她的五官!
然后又是黑暗。
嘭!!
突然,巨大的声响在黑暗中降临,一道火光瞬间炸起。
火球冲天而起,浓烟滚滚之下,她看到了那被燃烧殆尽的张家。
短短一瞬,张家的大火突然全部消失!
灰蒙蒙的张家之内,她看到了让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四个身影从张家地上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他们衣衫褴褛,肌肤与血肉都不断溃烂。
即便如此,她还是认出了他们。
王丽霞,与张天龙一家。
她想动,那莫名的恐惧让她想要逃跑!可此时的她已经找不到自己的身体。
是的,没有身体,却依旧能听出他们的声音,冰冷的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
“我的好孙女……你做了什么?”
“张南嫣……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看看这一切……你做了什么?”
他们溃烂的脸变得扭曲、狰狞。
“这都是你造成的!”
“是你!”
“你害死了我们!”
“你害死了张家!!”
嘶喊声在她的意识深处不断膨胀。
突然,她又看到了一个人从张家走了出来,来到自己面前。
而自己的身体竟也重新出现,那人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肌肤割开,吸食着自己的鲜血,然后将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都切成了一段段肉丝!
狰狞的笑声中,她看清了那人的面孔——那是她自己的脸。
大火重燃,所有的一切顷刻之间被吸入火海之中,在无比痛苦的惨叫声之中化为灰尘,与张家一同消失在黑暗之中。
……
她不知何时坐在病床上,双臂沉重的完全抬不起来,浑身上下虚弱的让人难受,好似患了一场大病。
周围祥和而又宁静,只有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外面的阳光那般充足,天空上已不见一点黑暗。
她褶皱的眼底布满了灰色的痕迹,黯淡无光的瞳孔深处毫无色彩。
呆呆的坐在这里,望着那面白色的毫无点缀的墙壁,渐渐的,两道冰冷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旁始终有一个男人在担忧的注视着她,当她突然坐起时男人也立刻站起身来。
“张南嫣?”他柔声呼唤。
直到这一刻,张南嫣才僵硬的扭动了脖子。
毫无色彩的瞳孔中倒映着那个男人伤心却又温柔的表情。
顷刻之间,一缕缕奇异的光芒在她灰黑色的瞳孔之中不断焕发,然后统统化为了泪水夺眶而出。
她用力扑倒在了男人怀中,眼泪拼命的落下,痛苦的张着嘴却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喉咙里只能听到一些沙哑而艰难的异响。
男人紧紧将其搂住,不发一语,仿佛在倾尽全身之力感受着她的痛楚。
十多分钟后,她沉沉的睡了过去,男人替她擦拭了脸颊的泪痕,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双臂。
那双臂上的疤痕依旧,但已经没有了活动迹象。
最后,他才轻轻走出了病房。
那个一向对他十分冷淡的女子早就等在外面。不知为何,她脸上的冷漠更浓了一分。
叶凡轻轻带上门,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晴安禾。
张南嫣暂时没事了,不……看上去是这样没错,但后遗症的确是出现了。
“你应该感到庆幸。”晴安禾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后遗症只体现在了身体上,如果是精神上的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她讥讽般的话好似一根根大头针刺痛着叶凡的心脏。
只听晴安禾继续道:“基本上可以肯定,她失语了。不过我想应该是暂时性的。”
“应该?”直到这时叶凡才抬起头来向她投去疑惑的视线。
晴安禾淡淡的回答道:“对,应该。这种状况持续多久我不知道,也许是一年,或者两年,或者更久。”
“……”叶凡说不出一句话来,自己该庆幸吗?
晴安禾最终没有和他过多交流,但从眼神来看她对自己的厌恶仿佛更浓了一分,但这些对叶凡自己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他暂时走出了第一医院。
现在已是正午,阳光明媚充足,却刺眼到让人无法抬起头来。
他总觉得自己的双腿有点沉重,仿佛绑上了几个大铁板,他坐在了远处的长椅上,直到这时才仿佛能畅快呼吸。
“呼……”
这附近安静的很,没有多少人来回走动,倒是能听到远处的车声。
天气明明十分晴朗,但身后却不知何时传来了一丝丝的冷意,再这样的大晴天显得十分突兀。
但叶凡没有太多反应,只是深吸口气,酸涩一笑:“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有点狼狈?行真。”
那淡淡的冷意逐渐减弱,一少年人的声音同步传来。
“……将军要我说实话吗?”
叶凡又是苦笑一声:“你知道我不喜欢听谎话。”
少年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很平静没什么波动:“至少,我从没有见过您这幅模样,在我的印象中只记得您的强大。”
“哈哈!”叶凡大笑一声,却笑的有些凄凉,“你家将军我也是个人啊,即便再强也只是个人。就好比那些花花草草一样,任由风吹不倒,却也总有一日会被旁人无情踩碎。”
他的状态其实已经恢复了不少,与李婉宁的交谈让他重拾信心,可张南嫣呢?失去了一切的她又该如何是好?
老实说,此时的叶凡已没了任何主意。
“将军…”少年人的声音比方才要小了许多,隐隐听去呼吸有些无力,“亡傀出现了…”
叶凡倒是反应不大,如今已是见怪不怪,平静问道:“在哪?”
“灰狱。”
直到这一刻,叶凡的神色才猛地大变,猛地回头喊道:“灰狱?怎么回事——”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目光却是僵住了。
目光所指正是少年行真,后者脸色苍白一片,灰色的破旧袍子已没了一大半。
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十分醒目的伤口正向外溢出鲜血,身上也隐约可见一些刀伤。
他的右边肩膀下空空如也,只有无法止住的鲜血和狰狞的伤口——他的右边手臂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