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变化，使臣，卡尔克萨

骊山宫阙的青铜灯树在暮色中投出蛛网状阴影，嬴政赤足踩过七十二卷《山海经》拼成的地毯，腰间玉璜碰撞声里混着章鱼吸盘蠕动的黏腻声响。

赵高跪在三级玉阶下，眼角余光瞥见皇帝冕旒垂珠正逆着重力向上漂浮，十二旒白玉藻在空气中划出克苏鲁星图的轨迹。

“李卿可知东海有鱼，头生鹿角而腹藏人齿？”

始皇帝突然将酒爵倒扣在蒙毅的军报上，琥珀色液体顺着竹简纹路蔓延成黄衣之王的符印。

李斯喉结滚动着想要应答，却见皇帝抓起铜雀灯往地上一摔，火星溅到赵高衣摆竟燃起幽绿色火焰。

赵高慌忙拍打火苗，袖中滑落的罗酆鬼玺在地砖上敲出银匙纹章的印痕。

李斯瞳孔骤缩。

那玺印压过的砖缝里正渗出沥青状物质，隐约凝成拜亚基的蝠翼轮廓。

当他抬头时，正撞见赵高后颈皮肤下凸起的血管突然扭曲成羽管状，又在眨眼间恢复如常。

“陛下，徐福……”

李斯刚开口就被嬴政用九节杖挑起下巴。

杖头镶嵌的随侯珠里浮现出深潜者胚胎的影像，皇帝的脸庞在珠光映照下呈现出鱿鱼般的惨白光泽。

“徐卿正与巨鳌对弈呢！昨日他托梦说蓬莱的棋枰缺了三百童男女的头骨，朕已命少府连夜赶制。”

赵高膝行两步捧起鎏金漆盒：“琅琊郡新贡的荔枝……”

话音未落，嬴政突然掀翻漆盒。

鲜红果实滚落时，每颗果皮都裂开露出布满利齿的口器。

李斯惊见赵高袖中伸出半透明的触须卷住一颗荔枝，那怪物般的果实竟发出婴儿啼哭，随即被触须绞成血雾。

“赵府令这手幻术越发精进了。”

嬴政拍掌大笑，冕服上的日月星辰纹绣突然活化成蠕动的眼球。

李斯死死盯着地面，冷汗浸透三重深衣。

他分明看见皇帝投在墙上的影子长出了十三条触须，而赵高的影子正分裂成七只拜亚基幼体相互撕咬。

宫门外忽然传来相柳的嘶吼，九重音浪震得梁柱落灰。

嬴政猛地扯断腰间玉带，十二块玉璜坠地即化为黑蛇，游走着在殿内拼出大荒东经的残缺篇章。

李斯瞥见“哈斯塔”三字时，腰间丞相印突然发烫，玉质印钮裂口处渗出星之彩光芒。

“陛下，胶东郡的镇海钉……”

赵高话音未落，嬴政已赤脚踩碎两条黑蛇。

蛇血溅到李斯履面上，竟腐蚀出犹格·索托斯之门的浮雕。

“章邯用蚩尤骨打造的钉子？”

皇帝突然跃上青铜灯树，倒悬着与赵高四目相对。

“那钉子正在啃食海床呢，昨夜它们托梦说要尝尝赵府令的脑髓。”

李斯浑身战栗地看着这荒诞场景。

皇帝倒垂的冕旒间，有半透明触须正从耳孔探出，而赵高后颈的血管又开始扭曲成羽管状。

当相柳的吼声再次传来时，嬴政突然恢复正常仪态端坐龙椅，只是双目已完全化作深潜者般的漆黑圆瞳。

“传诏。”

皇帝指尖敲击案几的节奏如击鼓的频率。

“令徐福即刻返程，就说寡人要他带回的并非长生药……”

他突然抓起砚台砸向虚空，墨汁在空气中灼烧出克苏鲁的完整形象。

“而是达贡教团圣典的第七页，那页记载着如何用黄衣之王的咒文烹制章鱼须哒！”

啊？徐福不是已经死了吗？

赵高领命退下时，李斯注意到他腰间玉带扣正在融化。

当值宦官举灯相送时，火光映出赵高背后转瞬即逝的蝠翼残影。

而在殿内，嬴政正用指甲在青铜鼎上刻划《纳克特抄本》的段落，每道刻痕都渗出散发星光的蓝色血液。

“李卿可愿陪朕玩六博？”

皇帝突然掷出六枚玉质骰子，它们落地后竟悬浮旋转，十二个点数同时亮起克苏鲁印记。

当李斯伸手欲拾时，骰子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在他手背烙出黄衣之王的符印。

嬴政见状抚掌大笑：“妙哉！今夜骊山定会落下流星雨，李卿可愿与朕同观？”

子夜时分，十二金人突然齐声诵念《玄君七章秘经》。

当李斯随驾登上观星台时，看见赵高正在用罗酆鬼玺接引星光。

那些光束在接触玺印的刹那扭曲成银匙形状，而皇帝正张开双臂迎接流星，每颗坠落的星辰都在他皮肤表面灼烧出新的触须纹身。

李斯忽然惊觉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出第二双手臂，那手臂末端分明是克苏鲁的吸盘状器官。

骊山晨钟撞破浓雾时，咸阳宫九十九级玉阶正渗出沥青状露珠。

李斯踩着黏腻的台阶拾级而上，瞥见自己的倒影在露水中分裂成七只拜亚基形态。

当值郎官们青铜甲胄表面爬满藤壶状增生，每走一步都抖落腥臭的寄生孢子。

“宣——西域楼兰使臣觐见——”

宦官的唱喙声里混着深潜者喉音般的回响。

那使臣踏进明光殿的刹那，七十二盏连枝灯的火苗同时转为幽蓝。

李斯注意到他身后拖着的影子异常臃肿，仿佛背负着某种多足生物。

使臣额头佩戴的孔雀石额饰突然裂开，钻出半截克苏鲁眷族的触须末梢。

“拜见神秘的、统治着卡尔克萨的王。”

使臣匍匐时发出的秦语带着气泡音，每个字都像从深海中挤出。

御史大夫冯劫的象牙笏板突然爆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组成黄衣之王的符印。

“狂徒安敢辱我大秦！”

蒙毅拔剑出鞘三寸，剑身却渗出深潜者血液般的墨绿黏液。

赵高袖中的罗酆鬼玺突然震颤，震得他后颈皮肤凸起羽管状血管。

李斯紧攥玉圭的手指发白——他看见皇帝冕旒的垂珠正在自主重组，拼出哈斯塔的黄色印记。

嬴政歪靠在龙椅上，用太阿剑尖挑起颗荔枝抛向半空。

果实下坠时表皮绽开，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复眼：“楼兰王上月进贡的骆驼，可是长了三十六颗獠牙？”

他突然挥剑斩落荔枝，汁液溅到使臣脸上竟腐蚀出星之眷族的吸盘印痕。

“外臣……外臣……”

使臣的辩解化作深潜者的喉音颤鸣，腰间的和田玉佩突然增殖成肉瘤状。

赵高疾步上前欲擒拿，却见使臣的影子陡然膨胀，伸出七条章鱼触须缠住他的脚踝。

群臣惊恐退避间，李斯瞥见皇帝正在用指甲在案几刻划楔形。

“好个会变戏法的蛮夷！”

嬴政突然拍案大笑，震得十二冕旒上的玉藻全部直立如针。

他起身时龙袍下摆的日月纹绣突然活化成蠕动的眼球，直勾勾盯着使臣变异的躯体。

“传诏少府，给这位使君缝制件新衣裳——要缀满深海蛸鱼的牙齿！”

冯去疾欲进谏时，手中的竹简突然窜出火蝠。

这些燃烧的生物扑向使臣，却在接触其肉身的瞬间异变成《死灵之书》的残页。

嬴政饶有兴致地捡起一片焦黑羊皮纸，对着阳光端详上面扭动的恩凯伊语：“赵高，你养的这些小宠物资质平平啊。”

“外臣失仪！”

使臣突然以头抢地，每下叩击都震出修格斯的黏液。

李斯发现他后脑勺的头发正在脱落，露出布满吸盘的头皮。

当宦官架走使臣时，那人腰间玉带突然断裂，滚出的不是佩玉而是一颗跳动的深潜者心脏。

退朝钟声响起时，嬴政正把玩着使臣进献的孔雀石宝匣。

匣盖开启的刹那，整个明光殿弥漫起拉莱耶海域的腐臭。

李斯看见皇帝瞳孔扩散成漆黑圆盘，嘴角咧到耳根低语：“原来卡尔克萨的月光是薄荷味的……薄荷是什么？”

话音未落，宝匣内突然射出黄印光束，将九枝连盏灯熔化成液态青铜。

“陛下！”

三公九卿集体伏地，李斯抬头时惊觉皇帝的投影正在墙上扭曲——那分明是一个披着破烂黄袍、佩戴面具的身形。

而当光束消散后，嬴政却好端端地倚在龙椅上啃食荔枝，果核在地上拼出克苏鲁的星图轨迹。

“李卿。”

退朝时皇帝忽然唤住他，指尖弹出一枚玉质骰子。李斯接住的瞬间，骰子六个面同时浮现哈斯塔的黄色印记：“骊山今晚有流星雨，记得带四坛十年陈的桑落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