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墓穴所在

别瞧鲁智深身躯胖大,此刻发急,身法快如奔熊,几大步赶到场中,张开手拦住众人,怒道:“李寨主千里迢迢来访我等,一车重礼,何等真诚?先前不知也还罢了,如今怎么又惹他发怒?”

孙二娘委屈道:“大哥,谁敢惹他?是他抓着小妹以前卖人肉的事不肯放过,喊打喊杀。”

鲁智深翻着眼道:“你亦不是省油的灯,张青兄弟你说。”

张青灰头土脸立在一旁,将两人对话复述一遍。

鲁智深立刻道:“李寨主,李兄,洒家替他作证,他二人绝不是演给外人看,当初洒家也曾着二娘手脚麻翻,却是张青归来,见了洒家这般体魄,又见洒家禅杖、戒刀吃惊,连忙把药救得醒来,又和洒家结拜,你只想,他若演戏,洒家哪里还有命在?”

武松本来听了李云龙言语,还在想自己当初是否被骗,此刻听了鲁智深话,顿时放心,跟着帮腔道:“李兄,他夫妻二人虽做过些恶事,但的确是重义气的好汉,正所谓,人有长短,天有晴阴,这黑漆漆世道,便是好人也学了坏,何况他二人如今已弃旧业,何必再追究不放?。”

李云龙板着脸不说话,于他的价值观而言,吃人肉乃是十分恶劣之事,尤其孙二娘夫妻,纯粹为了挣钱,杀人卖肉,更是罪大恶极。

但听鲁智深、武松说话,他们却好像没有把吃人之举看得太重,李云龙一时分不清,是这些人的道德观有问题,还是时代的差异性。

本来以他脾气,宁看不要义气值,也要干掉孙二娘夫妻。

但是看目前局面,若要除恶,怕是连鲁智深等人都要一并干掉才行。

可他当年听人说水浒故事,对鲁智深、武松甚是喜爱佩服,实在不想二人替张、孙殉葬。

思忖片刻,冷冷道:“此前咱已说过,此行是为拜山而来,然而我等来了山下,却没有立刻拜山,其中原因有两个,第一是见你这山形势不对,至于第二个,就是我在路上,听说了孙二娘、张青竟也在山上做了交椅,让我十分困惑,这才有了时迁给咱解释此山形势,严格说来,这第二个原因才是主因。”

他双目炯炯,看向鲁智深:“昨天经过桃花山,结识了李忠、周通,他两个话里话外,对你十分敬重,又深为遗憾你不肯入伙,咱便好奇,你看不起李忠、周通,为何看得上这两个卖人肉的?莫非李忠、周通品行,竟还不如他们么?”

鲁智深道:“这事说来话长,还是洒家当初离五台山往相国寺去,走差了路,到一个桃花村投宿,恰逢周通要强娶一个财主家里小姐,被洒家好生打了一顿,李忠那厮来报仇,却把洒家认出,请上山去吃酒,的确要留洒家做寨主,俺见这两个悭吝,因此卷了若干金银器撒开了他。”

李云龙点点头,故意道:“你还卷了人家的金银器么?这他二人倒是不曾说过,只说你看不上他二人,因此不曾留下。”

鲁智深呆了呆,苦笑道:“倒是难为他两个,竟还有心替洒家遮羞,下次若见面,倒该敬他一碗酒。”

李云龙呵呵一笑,随即正色道:“鲁兄,咱老李有些话藏得住,有些话藏不住,今天有缘见了你,实在藏不住话,想要当面告诉你一句,李忠、周通两个人,可能不是豪迈慷慨的性情,但是在咱老李看来,也算是有仁有义的好汉!”

鲁智深听了一笑,似是有些不以为然。

李云龙也没发作,心平气和继续说道:“你该看过他那些喽啰,其中并无江湖中的老手,都是些失了地无处谋生的百姓,聚众讨条活路,却又没有本事,因此当初遇见周通,死缠烂打,求他做了寨主,周通呢,本事也是有限,遇见李忠,也是死缠烂打认做了大哥,这两个人说是寨主,其实是凭两人武艺,硬生生养活这几百张嘴,你嫌他小气,可知这般冬日,他许多喽罗都还穿着单衣,寨中应有积蓄,不过二三十金子,百把银子。”

鲁智深听至此处,终于动容。

却听老李悠悠道:“老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鲁大侠如果有老婆孩子要养活,只怕也不能如现在这般大方。”

鲁智深愣了片刻,揉揉鼻子道:“所以洒家不讨老婆,便是深知男子汉一旦有家有口,便短了豪杰气概……罢了,若得再见李忠、周通两个,洒家好生敬他三碗酒,陪一声不是吧。”

说罢长叹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追思之色,似乎也有些后悔当初对待李、周的态度。

杨志接口笑道:“鲁大哥这句话说得不错,男子汉有了家口,便短豪杰气概。你看张青兄弟,怕你伤他老婆,吃你们踢得打滚也不敢声张。”

他这一句话,既解了鲁智深身为大当家,被李云龙当众指摘的尴尬,又点出了张青所处的窘境,正合武学中“连消带打”真谛。

李云龙忍不住看他一眼,心想此人不愧是将门子弟,终究比寻常江湖人见些高明。

再看张青,一身好衣裳滚满泥土,见自己看去连忙讨好一笑,果然一副卑微示弱地做派。

李云龙暗自冷笑,认定了此人装腔作势,但此刻也不好再多说,只道:“好了好了,要见的人,咱已见了,要说的话,咱也说了,眼瞧天色不早,我们这便告辞。”

说罢正要拱手,吃鲁智深一把扯住,嬉笑道:“洒家若这般放你去,那当真是毫无义气可言了!李兄,今日是洒家出言不恭,累你生气,但你也说了,此山有煞气,洒家必也是受了影响,你大人大量,却不可见怪洒家!况且承你千里迢迢来望,纵然有些矛盾,话既已说开,难道还要做仇家?且上山,咱们兄弟好好喝上十天半个月的酒,再走不迟。”

李云龙失笑道:“十天半个月?咱那张飞寨不知多少事等着回去决断,哪里有这般清福能享!”

杨志笑道:“十天半月不行,五天七天总可以,再不济,也得住个三天五天!正好我们几个头领,一人轮一天做东,一者结纳你们这干好汉,二者还要请你兄弟替我们找一找那墓穴位置,不然住在这里,真熬出病来岂不冤枉?”

武松没他两个会说话,径直上前拉住手,低声道:“承你活命之恩,不喝个痛快,小弟如何答谢?”说罢拉着便走。

其余众人或拉杨雄,或扯石秀、时迁,至于项充,曹正亲自背了,簇拥着上山。

李云龙心想一波三折,终究还是上了他山,倒也有趣。

沿途打量,只见上中下三关,皆是巍峨雄壮,各摆着擂木炮石,硬弩强弓,无数苦竹枪密密地攒着,此刻却都高挂红灯笼,以示迎接贵客。

及至宝珠寺,三座殿门高耸,一段镜面也似平地,周遭都是木栅为城。

众人涌入前殿,哪里还有佛像踪影?只有居中三张虎皮交椅,两下四把豹皮交椅两两相对。

李云龙眉头一皱,见这殿中上下前后,分明点了无数灯火,却是毫无光明气象,那些火光都是有气无力,照得这殿中昏惨惨、阴森森,便如置身魔窟一般。

鲁智深待惯了,丝毫不觉有异,只笑道:“这里本来是大雄宝殿,如今改了聚义殿,自我来时,便不见了佛像,却不是洒家不尊佛祖。我们且去后殿摆宴。”

正要引人穿过,时迁忽然驻足,前后左右一张,飞一般疾走一遭,众人正不知他何意,便见时迁瘦脸上浮起诡笑:“啊哟,诸位听我一言,你们山上的墓穴,便在这个佛殿以下!”

说着特意搓了搓脚:“殿里这一张张交椅,可都压着人家棺材板呢!”

此话一出,众人都觉背后一凉,胆子小些的,更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鲁智深惊讶道:“墓穴在这殿里?那邓龙怎么遍寻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