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搬来了小板凳,从口袋里掏出了好些瓜子,分给老妪三人,“这是我们在路上买的炒货,就当零嘴了。”
老妪的儿子磕了一颗,眼前一亮,“真香!”
女子磕了两颗,然后便将剩下的收了起来,然后道,“这条巷子在三十年前其实很热闹,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卓家乃是书香世家,父亲是县衙主簿,又是县学先生,身份更是清高。
卓先生家里只有一个女儿,从小聪慧伶俐,知书达理,被奉为掌上明珠,多少人家前来求亲都被婉拒,只想给女儿找一个品行兼优的女婿。
后来据说是一个县令的远房亲戚前来投奔求学,拜在卓先生门下,此人相貌英俊,风度翩翩,兼且学识丰富,出口成章,让卓先生非常满意,就想撮合两人。”
“但没成想,卓先生的女儿竟然不愿意!”女子故作惊讶,然后问绣娘道,“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绣娘立刻回答出标准答案,“因为她已经和别人私定终身了!”
“哪里啊!”女子连连摇头,“卓姑娘大家闺秀,平日里都不去男子多的地方,哪里和人私定终身了。”
“那是为什么?”绣娘问道。
“因为卓姑娘说此人心术不正!”女子说出了答案。
“她怎么能看出来的?”绣娘不解。
“不知道,但只能说卓姑娘生具慧眼,可惜这一双慧眼虽然能让她识破人心好歹,却料想不到人心险恶!”老妪叹了口气。
女子也叹了口气,“卓姑娘坚决不从,卓先生自然也不会勉强自己女儿,但没成想那人却因此怀恨在心,竟然勾结县令陷害卓先生,说卓先生贪墨了县里用来赈济救灾的三万两银子。”
绣娘吃了一惊,“啊!?”
“上有县令追查,下有学生作证,周围百姓都道此事为真,卓先生最终不堪受辱,以死明志,卓夫人也随之而去。”
女子幽幽的道,“而卓姑娘在将父母安葬之后,既恨那人狼心狗肺,也恨自己连累父母,一时想不开,便投井自杀了。”
“然后变成鬼了?”顾昭问道。
“嗯。”老妪点点头,“从此之后,卓家大宅夜晚不时就会响起幽幽歌声,大家都道是卓姑娘思念父母,不愿离去。”
“后来所有住进大宅的人,夜晚都会被歌声吵醒,谁敢继续住?”女子说道,“后来连带着周围的住户也都搬走了。”
“那个坏人呢?”绣娘愤愤不平的问道。
“因为查案有功,县令高升常平府,那人也跟着离开了,从此再没有回来。”老妪怕几人不信,特意补了一句,“老身当年就是卓家的帮厨,所以知道这些事情,可惜帮不到他们。”
衍松道长摇摇头,“还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绣娘也怜惜道,“好可怜的姐姐……”
怪不得那位卓姑娘如此冷淡,原来是一家被人陷害,凶手不仅逍遥法外,还因此事得了好处。
几人当然相信老妪的话,因为那位卓姑娘的身上没有煞气,说起来她也算是被人逼死,但化鬼之后却并未滥杀无辜,只是在自家庭院里怀念父母,可称善良了。
故事讲到这里,就算讲完了。
小院里安静下来,众人只是默默的吃饭,待吃完了饭,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顾昭几人正准备找借口告辞,就都是神色一动。
好几股气息突然由远至近,飞速向着隔壁的鬼宅靠近,途中毫不掩饰,显得肆无忌惮。
下一刻,鬼宅中升起了一道纯净的寒气,似是愤怒,又似是示威。
“什么情况?”白珂的尾巴都竖了起来,因为她感应到那领头的一股气息非常强大,甚至不在衍松道长之下。
“先让老婆婆他们休息一下。”顾昭冲着衍松道长使个眼色。
虽然不知道那女鬼和来人是什么情况,但他们可能会参与其中,就不能波及老妪一家,于是两人也不用法力,只是趁机以轻手法在三人脖颈后轻轻一按,三人便立刻昏睡过去。
将一家人挪进屋里,顾昭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锭放到老妪怀中,然后三人一狐离开小院,便发现刚才那几股气息已经掠入了鬼宅。
“是那个女鬼有客来访吗?”白珂说道。
“可是按照老婆婆所说,卓姑娘这几十年都在此地,应该没交过什么朋友吧?”绣娘说道。
衍松道长伸手抚须,沉声说道,“我猜是来者不善。”
难得见到一个好鬼,顾昭搓了搓手,“进去看看。”
于是三人收敛气息,掠过围墙,悄然进入大宅,借着树木掩护,向前方大厅摸去。
……
“这位就是清嫣妹妹了吧,果然是国色天香,怪不得王上一见倾心,要将你收入后宫,做第三位神妃。”一个娇媚的声音笑道。
“金风老鬼走时,说过给我一月时间!”清冷的声音似乎强忍怒气。
顾昭几人已经绕到了大厅侧后,此时屏气凝息,将自身的气息收敛,然后看向前方。
前厅的院子里放着一个红轿子,四个轿夫各自站在轿子四角,还有两位侍女打扮的女子站在轿子前面,一人持扇,一人捧香。
在侍女前方,还站着一位女子。
凤眼斜翘,烈焰红唇,赤红流彩暗花云锦裙贴身显出妖娆身姿,赤金掐丝柳叶钗的流苏映衬出肌肤如雪。
站在红衣女子的对面的,正是刚才和顾昭几人见过的白衣女子。
刚才的对话,正是出自两人之口。
“不错,我家王上的确是给了妹妹一个月的时间,但谁让此事出了意外呢?”红衣女子举袖轻掩红唇,看向白衣女子的眼神意味深长。
“什么意外?”白衣女子问道。
“说起来,我家王上之前还从未来过秀岳县,上次王上因事前来巡视,没想到却发现了妹妹这等美人还流落乡野,着实可惜。”
红衣女子幽幽的道,“王上本已经准备一个月后迎娶妹妹,只不过在府里说起此事之后,却让另外一人又惊又喜,向王上恳求将妹妹赏赐于他。
王上本来是不想答应的,只不过此人也是王上的朋友,而且对神教非常重要,所以王上也只能忍痛割爱,将妹妹相让了。”
看到白衣女子铁青的脸,红衣女子呵呵一笑,“妹妹可知道那人是谁?”
白衣女子不回答,但是红衣女子却从袖中取出了一根玉箫,“卓轻嫣,可还记得故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