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甄别(求追读)

戴笠命总务科赵昌敬领着宋应阁前往天印巷。

待二人走后,又安排情报科刘大志、孙希轮番暗中监视,随后发了一封电报至临安,命人调查宋应阁在大学期间的思想及政治倾向。

对于这些,宋应阁早有预料,自有应对。

在校期间,宋应阁虽秘密加入组织,但明面上从未表露过亲共的思想,反而在演讲中对于蒋校长“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表达过拥护。

至于暗中监视之人,早被宋应阁发现了。

不夸张的说,在宋应阁如今的反应之下,这世界上,还没有能跟踪他而不被发现的特务。

天印巷与曹都巷很近,隔着几条街,步行十几分钟便能到达。

不过宋应阁先是去了新街口一趟。

新街口号称中华第一商圈,虽然这个称号有待商榷,但其繁华可见一斑。

此时广场中心还空空如也。

等到明年,日寇轰炸金陵后,新街口广场会放置一座高十二米,宽两米的炸弹模型,旨在宣传防空意识。

后来几十年,广场中心的标志物几经改变,到97年又重新安置了孙中山的雕塑。

1936年元月,一座中央商城在新街口落成,这是一家综合性的百货商城。

商城有三层,下两层为营业场所,第三层为办公场所。

有一百多家店面。

一层租金在四五十元不等,二楼稍便宜,但也在二三十元。

商城内前来购买商品的市民,络绎不绝,宋应阁饶有兴致的逛了一圈,买了些生活必需品,便回了天印巷。

戴笠口中的民居是个独立的小院,五间房,一个人住反而显得有些空旷。

在赵昌敬的帮助下,将院子大致清理了一遍,此时天色渐暗,宋应阁寻了一处餐馆,两人喝酒谈笑,关系倒是近了几分。

宋应阁的身体素质太过变态,以至于他的酒量也有了质变,说声千杯不倒,倒也不夸张。

很快赵昌敬便醉了七分,宋应阁也趁机套起了话,不过碍于暗中监视之人,并未问机密之事。

只问天印巷这院子可是戴笠私产。

此事自然瞒不过在总务科当差的赵昌敬,“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老弟你安心住下就行了,无人敢找你麻烦。”

“这是为何?”宋应阁问。

赵昌敬把头凑过来,低声道:“这小院的原主人,如今正在牢里蹲着呢。”

话止于此,宋应阁并未继续追问。

无论这人是被冤枉,还是真的有罪。又或是红党,日谍或其他什么身份,他都不应关心。

潜伏前,组织给他的唯一命令就是,潜伏下后,保持静默,等待组织唤醒。

见赵昌敬喝的差不多了,宋应阁问了他住址,便喊了一辆黄包车,送他回去。

末了,还往他怀里塞了五元法币。

1933年废两改元后,法币在去年才发行,现在法币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

而后十日,宋应阁每日都在金陵闲逛。

熟悉城市地形亦是潜伏人员必须做的功课。

“老板,这是临安关于宋应阁调查情况的报告。”秘书程淑丽将报告交给戴笠。

程淑丽本是浙警特训班的学员,戴笠见她年轻貌美,便留在身边当了秘书。

戴笠打开报告,仔细看了一遍。

报告中宋应阁不仅身世清白,更是被描述成一个信仰三民主义、拥护领袖、热衷革命的三好青年。

戴笠看完报告,很是满意,又唤来刘大志,询问盯梢的情况。

刘大志自然没有发现反常情况。

对于知根知底的宋应阁,戴笠本就没有过多怀疑,但出于谨慎的性格,甄别程序还是要走一遍的。

而甄别程序到此还未完。

夜里,熟睡中的宋应阁听到异响,瞬间清醒过来。

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附耳倾听。

有人翻墙而入,喘着粗气,似乎很是疲累。

宋应阁透过门缝借着月光,在院内的拐角发现了一位男子,全身泥污,似受了伤,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他是谁?”

不待宋应阁继续思考,院外便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听声音,不下于七八人。

“咚咚咚。”

院门被大力拍响。

男子听见声音,如惊弓之鸟一般,但院内空旷,并无可躲藏之处,巡视一圈后,他身侧的柴房走去。

宋应阁心中拿不定男子的身份,犹豫了一番,还是起身,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七八个大汉,为首一人喝问道:

“我们在追捕犯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动静,或者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宋应阁心思急转,问道:“你们是警察?”

为首的汉子,语气豪横道:“不然呢?我可告诉你,若是敢隐瞒不报,没你好果子吃。”

宋应阁闻言,没过多犹豫,指着柴房,开口道:“刚才有个人翻墙而入,听见你们敲门,躲进了那里。”

为首的男子见状,一把将宋应阁推开,对着身后之人道:“立刻将人拿下。”

七八人一拥而上,片刻后,押着受伤男子出了柴房。

众人走后,宋应阁心神不定。

这名男子的身份有三个可能,同志、日谍或者是特务处的人。

这件事情太过蹊跷,让宋应阁不得不怀疑,这是特务处的甄别程序。

看着半掩的柴房门,宋应阁心中一动,走了进去,在屋内搜寻了一番,果然在犄角旮旯找到了一张纸条。

“你久未归家,她已嫁作人妇。”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极像是某种暗语。

宋应阁拿着纸条,面色阴晴不定。

虽然被捕的那人,极有可能是同志。

但临行前,组织上交给他的任务是成功潜伏进特务处。

在没有命令之前,不可擅自行动,亦不可做出任何可能会导致身份暴露的行为。

如果这真是特务处的甄别行为,那他偷藏下纸条的行为,极有可能会引起戴笠的猜疑。

若是假装自己没有发现纸条呢?

可当宋应阁走出柴房之时,立刻觉察到有人在墙头偷偷观察到。

“有意思。”

这种行为,恰恰说明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特务处的甄别程序。

“看来自己在柴房停留这么久的事情,必定会被上报。

想装作没看到纸条的行为,也只能作罢了。”

次日,宋应阁睡到日上三竿,这才洗漱完出门吃饭,让门外盯梢的孙希恨得牙痒痒。

宋应阁睡舒服了,他孙希可是一夜也没合眼。

出了门,宋应阁再次来到曹都巷,将纸条呈给了戴笠,道:

“叔父,昨夜逃犯偶入小院,被警察逮捕后,侄儿在其藏身的柴房,发现了这张纸条。

纸条内容没头没尾,侄儿怀疑与案情有关。

但苦于寻不到昨夜那群警察,又恐误了正事。

想托叔父代为寻找。”

戴笠收下纸条后,并未多言。

告别戴笠后,宋应阁继续在金陵城闲逛。

到了晚上,便听到有人踹门而入。

宋应阁被惊醒,出院查看。

却见一群人一拥而上,就要抓他。

宋应阁有心反抗,但转念一想,万一这又是特务处的甄别呢?

想到此处,宋应阁硬生生的忍住没有动手。

随后,宋应阁被五花大绑地捆起来,接着便押上了车。

不多时,他被蒙着头押到了一处审讯室。

“是你自己招,还是挨了刑之后招。”

审讯室里,情报科第一组组长周伟玱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前,叼着烟。

“招什么?”宋应阁一脸困惑。

“你在浙省的同党已经被捕,供出了你。

胆子不小,竟然想潜伏进特务处。”

纵观宋应阁履历,从小到大,并未出过浙省。

如果真是红党,那么必然是在浙省被发展的。

周伟玱虽是在诈宋应阁,但却不是无的放矢。

宋应阁闻言,内心狂震,但脸上却露出疑惑的神情,“什么同党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难道陈国晟真被捕了?

但无论浙省情况如何,宋应阁的都绝不会招供。

扛着不说,还有一线生机。

一旦招供,必死无疑。

“死鸭子嘴硬。”周伟玱手持鞭子走上前。

“啪!”一鞭子抽在宋应阁身上。

“招不招?”周伟玱问。

“我真不知道招什么啊。”

宋应阁心中大骂,这家伙来真的,鞭子是真抽啊。

“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要是再不说,就地枪决!”

周伟玱恐吓道,枪口指着宋应阁。

如今情况不明,宋应阁看着黑黢黢的枪口,内心难免紧张。

“你认识戴笠吗?

我是戴笠侄子,我叔父可以给我证明,我是来投奔他的。

绝对没有什么同党啊。”

宋应阁开始试探周伟玱。

周伟玱闻言,脸上果然闪过一丝不自然,“你不招供,搬出谁来,都不好使。”

就是这句话,让宋应阁察觉出了端倪。

既然周伟玱负责抓红党,那么无论他是特务处还是党务调查处。

绝不可能听到戴笠的名字,尤其是听到两人叔侄的关系后,还能无动于衷。

这不合理。

“长官,你饶我一命,我家里有钱,我可以给你钱。”

心中有了推断后,宋应阁开始演了起来。

“冥顽不灵!”周伟玱怒斥,而后就要扣动扳机。

宋应阁口中还在大喊着“冤枉”,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咔嚓。”

扳机扣动了,但是没有子弹射出来。

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此时,门被推开,戴笠满脸笑意地走了出来,“不错。”

“叔父,你怎么会在这?”

宋应阁装出一副不解的神情。

“工作给你找好了,而今晚这一切都是你参加工作之前必要的甄别。”戴笠边解释边给宋应阁松绑。

宋应阁闻言一怔,“什么工作?还需要甄别?”

戴笠没有回话,而是拍了拍手,随后有人押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走了进来。

“他是一名共匪。”

宋应阁不明所以地看着戴笠。

“你现在需要做最后一件事,就算通过甄别了。”戴笠道。

“什么事。”宋应阁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只是还有一丝希冀。

“杀了他。”戴笠拿出配枪,特意将弹夹抽了出来,给宋应阁看了一眼,“这把枪里可是有子弹的。”

戴笠递过手枪,宋应阁颤颤巍巍的接住。

“他犯了什么罪?”宋应阁问。

“共匪罢了,人人得而诛之。”戴笠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波动。

宋应阁想过会有这一日,但没想过这么快。

快到他根本没有思想准备。

江辉艰难地抬起头,在被折磨的半个月内,他没有吐露过只言片语,现在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将一口带着血水的唾沫吐向了戴笠。

戴笠并未在意,用手帕随手擦掉。

“别怕,你是在做正确的事情,为了蒋校长,也是为了这个国家。”戴笠安慰道。

整个审讯室中的人目光都注视着宋应阁。

宋应阁知道,他今日是躲不过去了。

这名同志的命,是戴笠要的投名状。

在接受陈国晟培训时,宋应阁便问过这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面对着自己的同志,是该扣下扳机,还是束手就擒。

“我培训过的人,都会问这个问题。”

“如果我被逮捕了,我更希望送我一程的人是我的同志,而不是敌人。”

这是陈国晟的回答。

也是宋应阁的选择。

在一声枪响后,戴笠收到了他想要的投名状。

离开审讯室后,程淑丽不解道:

“科长,为了甄别他,费这么大力气值得吗?”

戴笠闻言,乐呵呵地笑了一声,没有回话。

特务处派系林立,各怀鬼胎。

哪有那么多自己人?

他迫切需要能真正信得过的人为其办事。

而宋应阁就是最佳人选。

不过是费些事罢了,有何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