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在苏州古城北侧西北街石塘桥弄的陈诚兄弟俩，一大早就被母亲从堂屋墙角临时搭建的床板上撵了下来。
“都几点了还不起床！”
“你们能不能上点心！要是错过了这次招工的机会，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天天的游手好闲，以后还怎么成家立业！”
昨天跟几个好哥们打了一晚上牌的陈诚躁的穿着汗衫，抱怨道：“妈！你就偏心大哥吧！等以后我跟老三找到工作了肯定会给他挪地方让他结婚，也让您老能早点能抱上大孙子。”
“二哥说的对！我大哥他就不是个好人，整天就想着怎么将我跟二哥撵出家门，好让他跟萍儿姐结婚！”
陈母气愤地在两个儿子的脑袋上各自拍打了一下：“你们两个兔崽子胡说什么！你们大哥要是不关心你们，怎么能每天都跑到居委会帮你们询问工作的事情，要不是他跑得勤，人家怎么会提前告诉他街道办这次大招工的事情。”
“街道办招工的事情我们上周就知道了，这次领头的就是住在皮市街的韩小五。”
陈诚的话令陈母眉头紧蹙，韩小五这个名字她多少是有点印象的，就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这人究竟是谁？
“还记得上周我跟您提到过郑伯家的小儿子跟着一伙人在观前街倒腾电影票吗？韩小五就是那伙人的老大。”陈诚穿上脏兮兮的解放鞋，照着镜子往头上抹头油。
“倒腾电影票？那不就是倒买倒卖吗！这种人办事怎么会有准成，这街道办的干事情也太不靠谱了。”
陈母愁眉苦脸看着陈诚，有心拦住两个孩子不去应征，可想到大儿子这两天已经开始四处请人打家具了。
陈诚拉着弟弟蹲在院门口洗漱，陈母没出口阻拦。
陈诚和弟弟分食三个玉米面饼子，陈母还是没提一个字。
一直到最后，陈母眼睁睁看着俩孩子走出家门，屋内徒留一声长叹。
可这种事情又能怪谁呢？
母子间感情淡薄肯定是有的，毕竟俩孩子下乡都有五六年了。现在这冷不丁的一回来，反倒是招来了一大堆的麻烦事。
住房，住房不够用！
粮食，粮食不够吃！
兄弟之间勾心斗角耍贼心眼子，父母看在眼里更是闹心。
为什么就不能一碗水端平？
可这碗若是又漏又破，这水怎么可能端得平？
老陈家的现状正如陈诚所提到的濒临崩溃，若是短时间内这俩小的再不找到工作搬出去住，老大好不容易谈的对象可就真要黄了。
这以后老陈家要想找儿媳妇，那难度可就大了！
刚离开家门的陈诚兄弟俩还没走出巷子，就遇到附近五、六个相识的孩子。各家各户的情况也都是大差不差，同时使得他们这群人回城后迟迟没有找到家的归属感。
大家都是同龄人，又有过相同的经历，所以很快就走到一起有说有笑。
陈诚因为年纪最大，又练过两手摔跤，所以在大家伙里威望最高，其中一个梳着长马尾辫的姑娘替大家伙开口。
“一个合作社每月给开二十三块的工资，那可比街道办的工厂还要多出三块钱，我怎么感觉这事情不像是真的？”
“诚子哥，你人脉广路子多！我听同院子的人讲这韩小五就是个地痞流氓！你说我们跟着这样的人做工，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陈诚瞥了眼长马尾辫的姑娘，那一身打满补丁的长裤显得尤为扎眼。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事情既然是由街道出面组织的。就算韩小五办事不牢靠到时候跑了，我们也能去找街道索要工资。”
陈诚停顿了片刻，扫视了一圈众人的表情，苦笑道：“说句不好听的，人家愿意收编像我们这群虾兵蟹将那是造福街道做好事。我现在担心的不是韩小五说话算不算数，而是万一又选不上该怎么办？”
“唉，你说怎么就我们这么倒霉！书都没正经念过几年，像考大学这种好事根本就轮不上我们。你说这好不容易回城了吧，工作没有着落，房子不够住，就连吃饭都得看人脸色。”
“我觉得诚子说得对，反正我是想好了这次万一要是还应征不上，哥们我就准备打道回府回贵州了，起码那边有人愿意给我一口饱饭吃！”
“我都羡慕你们还有地方能去！自从我大嫂生了孩子，这家里就没我的位置了。天天的东家住两天西边住三宿，啥时候能是个头呀？”
陈诚等人七嘴八舌就这样一路诉着苦赶到了观前街街道办，可当看着面前人山人海把道路都堵塞了的场景。
“这人也太多了吧，你们说有没有两千人！”
“估计城西这一片的待业青年都过来了！”
“不都说集体单位，工资低福利少，讲出去还不受人待见？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堵在陈诚前面的小胖子回头咧了咧嘴，那表情说不尽的瞧不上与鄙夷。
陈诚拦住暴躁要骂人的伙伴，侧身走过去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在对方不耐烦的态度下自我介绍道：“我是石塘桥弄的陈诚，认了苦禅做大哥，兄弟怎么称呼？”
小胖子眼睛瞪的像个铜铃，干咳了两声嗓子小声道：“兄弟你说的是北塔寺的跳墙僧……那个苦蝉大哥吗？”
陈诚笑着点头：“没错，兄弟你也认识苦蝉大哥？”
小胖子表情尴尬，摇了摇头：“我裴小波无名小辈一个，哪认识苦蝉大哥这样的大佬。”
陈诚继续询问道：“小波兄弟，我跟你打听下，你知道今天怎么会来这么多人吗？”
裴小波嘴角上扬，这事情他还真就知道，不过在瞧见陈诚淡淡的笑容后不敢再拿捏：“最近的岛国电影追捕，你们都看过了吧？”
“这谁能没看过，我都看三遍了，要不是后来被人赶出来都能看第四遍！”
“从这跳下去，朝仓不是跳下去了吗，唐塔也跳下去了。所以请你也跳下去吧！”
“啊？怎么你害怕了？你的腿怎么发抖了？”
“我喜欢真由美，她长得太好看了！”
裴小波神神秘秘地笑道：“那你们觉得杜丘帅不？那身风衣好不好看？”
陈诚眯着眼睛，试探道：“小波兄弟，你的意思是韩小五的合作社是要生产电影追捕里的风衣？”
裴小波点了点头，给出了个更加震撼的消息：“据说韩小波找了能人，就连蛤蟆镜这种进口紧俏货都能生产！”
陈诚等人相互面面相觑，甚至有人将嘴巴都张得大大的。
缓过神来的陈诚拉着自家弟弟，像是疯魔了般往人群里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