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何以醉至如此?”
眼看司马昭醉意熏熏,邓艾皱眉提醒道,“难道将军忘了临行前太傅的叮嘱了嘛?”
“没忘!没忘!”司马昭不耐烦的摆摆手,“不过是小酌...嗝~”
话说一半,还打了个酒嗝,邓艾眉头更紧。
“小酌一番~”司马昭本就通红的脸色喝完酒更加明显,他笑着招呼邓艾坐下,“说说,都有什么事。”
邓艾无奈,侧身坐下。
“适才末将与钱校尉分编各曲,发现各曲曲长以下,自队主一直到伍长,基本上都是曹护军拔擢的,原先并非军官。”
司马昭一听,酒立刻醒了三分。
“卿的意思是?”
房内并无第三人,可邓艾还是下意识的环顾左右,这才压低声音道:“如果这些曲长队主都是曹护军所拔擢,只怕临阵起来,末将很难指挥。”
“我当是什么大事?”司马昭呵呵一笑,毫不在意地又重新躺下,“卿难道忘了临行前阿翁是怎么吩咐的了吗?”
临行前,司马懿特地召见了邓艾,当着司马昭的面仔细吩咐了此行的目的。
想起司马懿的吩咐,邓艾也不好反驳。
“虽然太傅有言在先,但谁也说不好,万一遇敌难以指挥.....将军若是能...”
邓艾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司马昭愣了一会神,似乎是在权衡。
“也罢,反正大军不会立刻出动。过几日找个由头,让这些新军操演操演,正好借机换几个军官。”
司马昭望着邓艾道,“卿可先拟一份名单,列几个备选的军官。”
邓艾大喜,连连道谢。
这次被外派,是邓艾梦寐以求的机会。
他自幼家贫,人微言轻,和洛阳权贵圈格格不入,是司马懿给了他机会。
本来嘛,邓艾是该感激司马懿的提拔,没有他,邓艾这辈子也就是个小吏到头了。
可现在有了立功的机会,做惯了人下人的邓艾又岂会轻易放弃?
如果像曹皑那样立下些功绩,别的不说,拜个太守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这次来长安前,邓艾也着重挑选了几个心腹,承诺他们将委派一些中下级军官的职务,来作为自己的一些私心。
现在司马昭答应为自己出头,邓艾也忘了刚进门时的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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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皑的营房里,烛火晦暗不明。
“这两个校尉都是司马将军指定,难道真的要拱手相让吗?”
杜预坐在曹皑的对面,脸上还有些不甘。
自从和婶娘深谈过一次后,杜预也放弃了别的想法,一心一意跟着曹皑干。
立功立言,才是大丈夫志向所在。
可现在曹皑对他说,不要和司马昭产生任何的对抗,就让司马昭从洛阳带来的两个军官担任校尉。
杜预不理解。
这八曲兵说是曹皑最开始的那一曲兵打出来的都不为过。
要不是冀县一战彻底打怕了天水豪族,征兵调粮哪有那么容易?可现在居然要拱手相让?
哪怕争取一个呢?
“不是拱手相让!”曹皑微微一笑,拍着杜预的肩膀笑道,“从伍长到曲长,全都是我们亲自挑选的人选,子上纵有他意,又岂能如使臂指?更何况....”
曹皑压低声音,把钱巍和自己的交情告诉了杜预。
杜预依然不买账。
“纵然钱校尉与卿有旧,但太傅选用的人,又怎能完全放心?更何况...”杜预也压低了声音道,“下午交接时,我观邓士载面有异色,似乎是对中下级军官不满。而且他身后也有一些军官表情不善。恐怕......”
杜预短短几句话,竟猜到了邓艾的心思。
“这倒是不得不防!”曹皑也严肃起来,但随即又安慰起杜预,“不过吾兄现在长安,也不用太过担心。”
“若是司马将军当真要撤换曲队呢?”杜预还要较真。
从小杜预接受的就是正儿八经的汉儒经学,凡事都要算尽算全。
“若当真如此,也不要与他冲突。”曹皑略思忖片刻,“事后再报吾兄就是。”
“......”
杜预沉默不语。
“怎么了?”
曹皑好奇道。
杜预犹豫片刻,把自己父亲当年曾得罪过曹爽的往事告诉了曹皑。
“若是我去,只怕大将军...”
“我当是何事?”曹皑哈哈大笑,“无妨,我与兄长说一声便是。卿若是能在此次征蜀中立功,兄长肯定另有封赏,区区旧怨又算得了什么呢?”
杜预心中略定。
他早就知道曹爽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没想到曹皑倒是不一样。
“可是...”杜预又抛出了一个核心问题,“昭幼你真的看好这次伐蜀吗?”
“怎么?元凯不看好么?”曹皑大有深意的反问了一句。
杜预自幼熟读春秋,对于兵书也是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时杜预年仅六岁,亲眼见到家中长辈为了蜀寇而长吁短叹。他十几年来也没少研究魏蜀两国的形势。
十多年前,曹爽曹皑的父亲曹真就伐过一次蜀。那一次,魏军突逢大雨,被迫撤兵,无功而返。
曹真也因此郁郁而终。
虽然是无功而返,但杜预几次推演,假设魏军继续打下去,难道就能真的攻下汉中?
这一次的伐蜀比之上一次更加潦草,曹爽虽然信心满满,但手下的夏侯玄、邓飏、李胜之流全不知兵,而司马懿、郭淮、夏侯霸这些老将则全都持反对意见。
这些可都是长期在关中和蜀军对峙作战过的一线将领啊。
这仗真的能赢吗?
杜预不好意思明说。
曹皑看出他脸上的为难,索性直截了当的挑开说。
“元凯,接下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即便是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都不行。”
“可以吗?”
曹皑目光烁烁,一脸的严肃。
杜预也直起身子,微微点头。
“坦率地说,此次伐蜀必败无疑!”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杜预还是被惊到了。
“卿可曾参与过夏侯征西的沙盘推演?”曹皑冷笑一声,“简直如同儿戏!”
“如邓(飏)玄茂、李(胜)公昭之流,为一己之私欲,而启无名之衅,”曹皑顿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他日我若掌权,必黜此误国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