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温莎城堡之后，汉弗莱忽然觉得，天地之间变得无比宽阔，连带着马粪味道的微风中，都变得香甜了起来。
自己又抱上大腿了啊。
虽说安妮公主不太靠谱。
但是以她的身份，至少能给汉弗莱一点希望，让汉弗莱觉得自己离议员之位可以更近一点。
此时的伦敦，也是风云变幻。
“安妮到底在想什么？”
威廉国王坐在斯宾塞伯爵的小苑中，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铜壶，精致的鎏金花纹当中，散发着缭绕的烟雾。如此精致的鼻烟壶，即使在斯宾塞伯爵看来，也是相当的奢侈。
“您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陛下？”
斯宾塞伯爵没有立刻回答。
相反，他只是点了一下。
听到他如此发言，威廉国王端起鼻烟壶，深吸了一口之后，将鼻烟壶缓缓放下，落在桌上的时候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
他是从小在荷兰的议会政治当中厮杀出来的，因此对于英国的议会政治，也是相当地熟悉。甚至可以说，英国的议会政治，还不如荷兰的发达，毕竟荷兰是没有国王的。
威廉国王也清楚，早在安妮公主向议会提交草案之前，自己就已经给过她一个提议，那就是由国王亲自拨款，给安妮公主。
可这个提议被否决了。
安妮公主执意要求议会通过决议，就是因为不相信威廉，也不想受制于人，所以才绕过威廉国王，想从议会获得拨款。至少，这样她的经济来源相对稳定，而不必考虑被威廉国王断供。
“难道我还要继续容忍她吗？”
这一次，威廉国王的话题变了。
他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的那个丈夫，丹麦来的乔治，也是相当无能。我本来想让他担任上议院的领袖，替我在议会中发言，结果这个家伙每天就知道喝酒。”
说完，威廉国王叹了口气。
“如果将来王位落到这对夫妻手里，英国就要彻底被议会掌控了。国王的权力，迟早会被束之高阁。”
“您何必考虑这么多呢？”斯宾塞伯爵倒是轻松，“反正您的目的，是利用英格兰的力量，来为荷兰在欧陆上的战事提供支持。您的目标已经达到了，就没必要再纠结这些了。”
威廉国王保持了沉默。
斯宾塞伯爵没说错。
他的目标，的确达到了。
但代价是什么呢？
《权利法案》，《王位继承法》，还有一系列限制国王权力的法案，被议会提出来，甚至有一些已经得到了通过。议会不光通过法律，对威廉国王进行施压，同时也利用安妮公主这枚棋子，时刻威胁着威廉国王的宝座。
英格兰不是荷兰。
这里的贵族力量更加强大，而且威廉在这里，可没有祖辈留下来的威望和根基，有的只是一群英格兰人对荷兰人的歧视。
“我估计，她接下来还想利用机会。”
斯宾塞伯爵说：“等到您宣布解散议会，重新进行选举的时候，安妮公主肯定想安插一些人进来。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类似汉弗莱·莱斯特等人。”
汉弗莱·莱斯特？
威廉国王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是那个牛津大学生吧。”威廉问道，“他和安妮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难道没有吗？”
说到这里，斯宾塞伯爵走到威廉国王面前，坐下之后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露出了一丝笑容。
看着他的笑容，威廉国王能感觉到嘲讽的含义。
是的，斯宾塞伯爵在嘲笑威廉，哪怕身为国王，对于自己手下的情况也并不了解。
怪不得这家伙会被詹姆斯讨厌。
如此一个尖酸刻薄之人，在詹姆斯这样好大喜功的人面前，就显得十分惹人讨嫌了。还好，威廉国王并非那样的人，他能意识到，自己必须借助斯宾塞伯爵的力量。
因此他并未流露出不满，而是认真地听了下去。
“我这里有一些小道消息，譬如汉弗莱在访问剑桥之后，又回到了伦敦，去丘吉尔家走了一趟。之后，安妮公主的年金津贴提案就得到了通过，然后她们又去了温莎城堡，那边离伊顿公学可是相当的近啊。”
威廉国王看着他。
这些情报，可不是随便得来的。
这是斯宾塞伯爵在英国政坛耕耘数十年，才掌握的庞大网络。只有在荷兰亲自培养过这样的势力，威廉国王才能明白，斯宾塞伯爵的影响力尚在。
“所以，您觉得他可信吗？”斯宾塞伯爵问道，“不过，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难道他和戈多芬男爵也有联系？”
威廉国王摸着下巴问道。
“我一直觉得戈多芬男爵有问题，但是始终找不到他的证据，所以没法直接提交他的罪证。”
“但我的人找到了。”
此时，斯宾塞伯爵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国王做不到的事，他能做到。
“我派遣哈雷爵士去参加了那场审判，汉弗莱手中的关键证据之一，就是有关戈多芬男爵的罪证。虽然现在还掌握在他手里，但您若是给他一点甜头，说不定他就直接把罪证供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威廉国王在心中想道。
若是能无视斯宾塞伯爵傲慢的态度，其实他还算是个得力的助手，至少比丘吉尔那种人要好。
想到这里，威廉国王的态度转变了。
“我准备解散议会。”
威廉国王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在下一轮重新选举之后，我希望你能代表桑德兰选区，进入下议院工作。虽然有些委屈你，但我在下议院必须得要一个意见领袖......”
“这个就算了。”
斯宾塞伯爵却一口回绝了。
这让威廉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斯宾塞伯爵会放弃这个机会，拒绝重新回到议会当中。
“如果您一定需要我辅佐的话，您可以将我招纳进枢密院。至于议会那边，我希望您不要阻拦桑德兰、赫特福德两地的议员提名，那些地方的人都值得你我信赖。至于我，我暂时不适合在公众面前出现。”
说完，斯宾塞伯爵指了指身后的十字架。
他是个天主教徒。
在詹姆斯国王在位的时候，斯宾塞伯爵受洗，成为了天主教徒，这也算是他的一个政治污点。
若是在这时候进入议会，难免会受到其他反对派的攻击。
所以与其把自己放到公众前，接受其他人的拷问，倒不如躲在幕后，操纵那些议员，来继续发挥自己的影响力。
“行。”
威廉国王立刻答应了下来。
“我会重新恢复你在枢密院中的职位，还有你说的条件，我全部接受。至于汉弗莱......”
“应该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提出意见了。”
斯宾塞伯爵敲了敲桌面。
“他是个很有野心的年轻人，绝对不会坐着等您的任命。不过，拒绝他的借口也很简单，说他还年轻，资历不够就行了。”
“嗯。”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这一刻，汉弗莱所扇动的风暴，第一次改变了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