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萨拉夫人离开之后,庭院中瞬间变的冷冷清清。虽然偶尔能听到仆人走动的声音,但是和刚才热闹的景象相比,还是显得格外让人不适。
汉弗莱也站了起来,在庭院中踱步,看着周围的景色。
不得不说,丘吉尔家的宅邸相当豪华。即使在伦敦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他们家还是拥有大片的土地,甚至还能在这里建一个小花园出来,用来模拟乡下的自然风光。
花园当中收集了来自各地的植物,罗马柱上常青藤缠绕,园中喷泉汩汩作响,滋润着两侧的葡萄藤。橡树下的树荫之间,鎏金的秋千边系着风铃,仿佛这里就是伊甸园。至于庭院之外,那些苦苦挣扎的伦敦市民,则被大理石墙隔断在外。
当然了,这里也需要大量的仆人来维护,这也是丘吉尔家族彰显财力的一部分。
也怪不得丘吉尔这么腐败,如此庞大的一个宅子,若是搞不到钱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完蛋了。
走了几步之后,汉弗莱走到了花园侧面的柱廊边。
从这里往后,便是许多客房。
这些房间大部分时候都是空置的,但如果有客人拜访的话,大概就会在这里留宿,还有专门的仆人服务。
不过很快,汉弗莱就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议会那里还没批准吗?”
“还没有,萨拉夫人。”
“上帝啊……要是我们没法为安妮公主争取这份津贴的话,我们这个夏天的郊游计划就完蛋了。”
“但是很多议员不支持。您知道的,如果支持安妮公主的话,威廉国王会非常不高兴。他不喜欢妻子的妹妹威胁到他的王位。”
安妮公主?
这个名字让汉弗莱哆嗦了一下。
她们现在所说的安妮公主,正是未来的女王,安妮一世。
威廉国王和他的妻子膝下没有子女,因此在两人相继去世之后,安妮公主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女王,继承了英格兰的大统。
不过现在嘛,安妮和威廉的矛盾很尖锐。
正如另一位贵妇所言,如今威廉还有诞下子女的希望,因此他还对安妮抱有警惕之心。对于安妮想要获得拨款的事,威廉国王可谓严防死守,生怕安妮拿到了钱,然后就可以开始搞风搞雨。
但英国毕竟是英国。
国王不敢答应的事情,议会敢。
只要能获得议会的支持,安妮就算是要造反也可以,更别提小小的一个津贴了。
“我们现在还缺几个席位的支持。上一次议会表决的时候,老罗伯特·沃波尔找了个借口,说送他的儿子去伊顿公学上学了。这一次不能再让他找到借口了。”
“唉,但愿如此吧。”
萨拉说完这话,脚步声旋即响起。
汉弗莱也立刻退到庭院当中,坐下之后便看到两名女仆跟在萨拉身后,走进了庭院当中,手中还端着两个木盘。
在一个木盘中,摆放着刚煮好的咖啡。
另一个盘子中则是两柄烟斗,还有精致的金属盒子,壮着已经切碎的烟丝。
“汉弗莱先生,不知道您有没有抽烟的习惯呢?”
萨拉走到汉弗莱面前,坐在了椅子上。
“我自己曾经尝试过,但不是非常美妙。”汉弗莱推脱道,“我还是来一点咖啡就行了。”
“听到了吗?”萨拉回头看向了女仆。
女仆立刻走上前,端起银质咖啡壶,细长的壶嘴中流淌出深色的咖啡,落在了陶瓷杯里,随后递到了汉弗莱的手中。
汉弗莱接过咖啡杯的瞬间,也触碰到了女仆的指尖,和陶瓷一样冰凉。
“萨拉夫人。”汉弗莱并没有急着喝咖啡,“我想问一下,您要在伦敦办的事是什么?”
说完,汉弗莱又斟酌了一遍,最后补充了一句。
“如果有所冒犯的话,您也可以不回答我。”
“哦,并没有冒犯到。”
萨拉一边回答着汉弗莱的问题,一边让仆人将烟斗端来,随后在仆人的帮助下,将烟草点燃,然后深吸了一口,俨然就是一个熟练的老烟鬼。
看着她吞云吐雾,面容在缭绕的烟雾后变得模糊,汉弗莱也隐约有种感觉。
她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我们得准备很多行李。不能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仆人,否则他们容易办砸了。而且,现在议会在进行复选,我是我丈夫的眼睛,我要替他在伦敦看着,直到议会复选结束为止。”
说完,萨拉又猛吸了一口烟斗,看上去十分享受。
“你在伦敦有自己的房子吗?”
“没有。”汉弗莱摇头道,“我只有一个暂时租下来的房子。”
“哦,那也很可以了。”
萨拉笑着说道:“很多人在伦敦都没有自己的房子,就像牲畜一样睡在窝棚一样的出租房里。不过,这些人也都是活该,因为他们不努力罢了,不像我身边的仆人。”
随后,萨拉还不忘看一眼自己的仆人。
女仆立刻低头,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对自己的这份职业十分满意,甚至有些认可萨拉的话。
汉弗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心中也默默认定了。
贵族的确是贵族。
稍微聊一点深入的话题,就可以感受到那股隐藏极深的傲慢。
“所以,你住在哪里?”
“霍顿太太家。”
“哦?怎么是她?”
听到这个名字,萨拉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然后略带不可置信的神情,注视着汉弗莱。
“她怎么了?”汉弗莱问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萨拉叹了口气:“难道你真不知道?”
汉弗莱摇了摇头。
他努力思考过之后,也想不出来霍顿太太到底是谁。至少,在他所熟知的历史上,英国政坛中并没有霍顿太太这个女人。
“她的丈夫是克伦威尔党人。”
萨拉冷哼了一声。
“当初就是她的丈夫,签署了处死国王查理一世的命令。在克伦威尔倒台之后,她的儿子也差点被清算,不过算他命大,给他逃到美洲去了。现在美洲到处都是克伦威尔党人,真是可怕。”
说完,萨拉将烟斗放在了木盘中,身体也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露出了一丝慵懒的姿态。
“所以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我准备回去,和我的朋友们见一见。”汉弗莱说道,“毕竟已经打扰了您这么久,实在是有些抱歉。”
“哦,汉弗莱,你这样我真的很伤心。”
萨拉一手抚着胸口,略微将胸襟向下拉了一些,露出了些许白皙皮肤。
“难道是我太老了吗?”
“不,您和传说中的阿弗洛狄忒一样美丽,萨拉夫人。”
说话的同时,汉弗莱站起身来,向前迈了一步,牵起萨拉的手,随后微微欠身。
这样的举动让萨拉颇为受用。
“行,那你去忙你的事吧。”萨拉说道,“我们应该很快就会去温莎,到时候请带上你的维纳斯。”
“感谢您。”
汉弗莱再次向萨拉表示感谢,随后转身离开。
走出宅邸时,汉弗莱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可不想和萨拉扯上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自己好不容易抱上丘吉尔这条大腿,总不能被小头给毁了吧。
英国宫廷太可怕了。
和这些贵族一起,根本没心思搞政治。
不过,当走出宅邸,呼吸到伦敦城中的浑浊空气时,汉弗莱忽然又感觉舒服了许多,至少比贵族宅邸中,那种无处不在的礼仪和规矩要好多了。
“汉弗莱先生。”
在门口等了许久的乔纳森,抱着一本日记,走到了汉弗莱的面前。
“走,走。”
汉弗莱立刻招着手,带着乔纳森离开了宅邸。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去找罗伯特·沃波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