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木头地板散发出陈旧的气息，空气中漂浮着点点灰尘，房间中还摆放着人体模特，上面有些掉漆，但看上去依旧可以使用。
阿黛尔呆呆地看着，已经完全想不通汉弗莱为什么要带她来这儿了。
汉弗莱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他抓起一个代表着女性的模特，直接放在了房间的中央，最后还不忘从胸口拿出一块方巾，将上面的灰尘擦拭干净，然后才看向了阿黛尔。
“你会做裁缝活吗？”汉弗莱问道。
“会。”
阿黛尔点了点头，还是不理解。
“法国那边的潮流，你知道吗？”汉弗莱又问道，“就是他们宫廷中的那种时尚，你有了解吗？”
“我知道。”阿黛尔再次回答道。
这种服装上的事，她再清楚不过了。
跟在约翰这个老裁缝身边，常年在伦敦的权贵与富商之间来回走动，阿黛尔对于当下时髦的风格，可以说是相当了解。
毕竟是靠这个吃饭的，肯定是得了如指掌，否则也没法在伦敦城里做下去。
“那些贵族在这方面的花销，你知道吗？”
汉弗莱不知从哪拿来了一块布，披在了木偶模特的身上，直接将模特的身子全部盖住，掩盖在了薄薄的亚麻布下。
看着略微透光的亚麻布，阿黛尔歪过了脑袋。
“普通人的衣服，做的再多，也只能靠薄利多销。但是，除了向军队供应军服之外，其他的销售渠道都太过不稳定。所以，我们必须得抓住最重要的群体，也就是那些最有钱的人。”
这番道理，阿黛尔倒是能隐约感觉到。
给贵族制作衣服很麻烦。
但也是赚的最多的。
要知道，在这个没有工业化的时代，长尾效应获得的收益相当少，做下沉市场的人，基本都是没有办法，或者是手艺不精，所以只能做这些。
这也和巨大的贫富差距有关。
英国贵族并不算特别骄奢淫逸，和法国人比起来甚至有些简朴，但一年下来，几十件衣服的损耗还是要用掉的。
贵族们基本上一件衣服穿个几次，稍微有一些瑕疵，就直接扔掉。
如此巨大的消耗，创造了一个相当巨大的市场。
最要命的是，他们背后还有一个市场。
那就是富裕市民。
随着大航海和殖民开拓，越来越多的市民赚到了钱，自然而然地会想到装点自己，跟那些贵族的风，向往心中的上流生活。
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而这个市场，到现在还属于被轻视的部分。
一直到新古典主义出现，对洛可可风格反攻倒算之前，都是贵族占据主流，长期忽视富裕市民。
如此好机会，汉弗莱怎么会轻易放过？
“你想，我们可以创造一个品牌。”
汉弗莱走到了阿黛尔面前。
“我们将最好看的衣服做出来，给那些贵族们穿，让他们给你做的衣服进行宣传。然后，我们再将这些款式的衣服批量生产出来，卖给那些富裕市民，让他们去追逐这些昂贵的服装。”
在阿黛尔面前，汉弗莱勾勒出了一个全新的市场。
“我们要打造出一个全新的价值观，让人们认为，我们做的衣服代表着最新的时尚。来自东方的古老帝国，波斯的花纹，法国的沙龙，还有俄罗斯的荒野狩猎......”
如梦似幻般的言语，让阿黛尔第一次体会到，那些政客在面对汉弗莱的时候，有多么难以抵抗。
若是真的达成了这个目标。
阿黛尔不敢继续想了。
她对于这样的未来，并没有什么概念，甚至想象不出来。
能够掌握一大个群体的时尚话语权之后，到底能赚多少钱？这个答案只有汉弗莱知道。
而汉弗莱如此热切的原因，也很简单。
他要搞钱。
服装制造这方面，他认识柯顿，认识约翰，而且之前和丘吉尔有过交易，双方有过合作的经历，自然就比较好展开合作。
想在原本的市场中做大，自然是件困难的事。
但在开辟新市场这件事情上，汉弗莱比所有人都更有话语权。
“而且，我们要打造一个新的风格。”
汉弗莱接着说：“当下大部分服装的风格，都来自于法兰西的宫廷，他们热衷于沉重的配色，用以彰显王权的权威。但是，我们可以采取更加轻快明亮的风格，来和法兰西人所抗衡。”
这，就叫顺应政策。
在1688年前，英国和法国是盟友。
詹姆斯早年间曾经在法国流亡，法国国王路易十四是他的表哥，他也曾在法国的军队中服役，担任皇家苏格兰团的团长。
两国之间友好的关系，让双方的交流十分密切，法国宫廷的时尚，也就顺理成章地进来了。
但现在变了呀。
“如果我们能打造出一个和法国所对抗的风格。”
汉弗莱伸出手，放在了阿黛尔的肩上。
“威廉国王肯定会支持我们，还有很多大贵族，肯定也会支持我们的做法，你明白吗？”
阿黛尔先是摇了摇头。
政治上的事，她不懂。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捏住汉弗莱的手，眼神中有一丝祈求，似乎是想要汉弗莱把手拿开。
“总之，我们现在完全可以打造一个全新的风格，然后将其推广出去，抓住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多的市场。”
汉弗莱并没有拿开手，而是认真地看着阿黛尔。
“我知道，你想赚钱。”
“嗯。”
阿黛尔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早在伦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汉弗莱就感觉到了，阿黛尔就是对上流社会十分向往的女孩，从她的穿着打扮，还有倒咖啡时的仪态，都可以看出她对所谓“上流”的追求。
为了能赚到更多钱，她也不惜冒着风险，让约翰为汉弗莱和柯顿牵线搭桥，由此从中获得了人情。
这种种表现，都被汉弗莱看在眼里。
“如果你按我说的做，我们能赚到超乎想象的钱。你会成为所有英格兰贵妇趋之若鹜的存在，她们都会追求你的风格，奉你为时尚当中的女王，阿黛尔。”
说到最后，阿黛尔心动了。
她看向汉弗莱的眼神中，是最纯粹的对金钱的渴望，也写满了最热忱的情愫。
“我们应该怎么做？”阿黛尔问道，“我现在就可以开始设计衣服，但是第一款应该是什么样的？”
汉弗莱说：“以丝绸为基底，上面不要用传统的花纹和图案，可以仿照土耳其的风格，或者是东方的花鸟画风格。最重要的是，要设计出慵懒的感觉，要有层层叠叠的美感。”
听着汉弗莱的要求，阿黛尔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产品的效果，眼神也逐渐明亮了起来。
而汉弗莱也决定了。
他要给这个时代一点小小的洛可可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