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开始下山,远处炊烟袅袅升起,儿童们在田野间欢笑地追逐着比赛谁先跑回家,男人们背着农具或带着从城里买回来的新鲜物件悠闲地往家里走去,妇女们则摆好碗筷一脸欢喜地等待自己的孩子和夫君归来。
不用挤高峰期的公交车也不用忍受随时要加班的煎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美好。
徐子邺一直在湖畔边待到日落降临才离去,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徐府,而是绕路去了蓝府。
蓝府的门庭装饰的十分华丽,大门两侧张贴着对仗工整意蕴深刻的对联表达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门廊和门框上都雕刻着各式各样的精美花纹彰显着财富和地位,威严的两座石狮子则寓意着避邪纳吉祈望太平。
徐子邺在蓝府门口徘徊了一会,确认周围没人注意到他后便从后门溜了进去。蓝府后门直通杂物房,平日里很少有人经过这里,就连蓝府的下人也只会在拿必需的物品时才会来这。徐子邺一直很好奇以蓝府如此薄弱的守卫怎么会没有小偷光顾,不过仔细想想以蓝府在金陵的地位也没几个小偷敢来吧。
穿过杂物房便是庭院,庭院的中央是一处池塘,大而绿的荷叶露出水面,鲤鱼群排着整齐的队形游在花卉旁边,周围假山林立错落有致,与四周精美的石雕相呼应,形成山、水、石等元素丰富的景观,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
蓝梓晴靠在水亭的栏杆上,淡黄色的长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她的脸庞清秀而端庄,就像是一代大师雕刻出来的完美作品,她凝望着池塘里的鲤鱼群,眼神迷离而忧伤。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若是被金陵城的其他男人看见一向女强人风范的蓝家大小姐如此的哀伤,一定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的为她排忧解难。
“大小姐。”徐子邺在离蓝梓晴几步之遥停下,他不敢吓到对方只好轻声呼喊。
蓝梓晴转过头,眼神在见到徐子邺的那一刻立马恢复明亮,“徐生,你终于来了?”
蓝梓晴喜出望外,她很想靠近几步仔仔细细地看看面前这个自己朝思暮想一个月之久的男人,可理智还是让她停下了脚步。
“这一个月你都在忙些什么呢?”蓝梓晴开口问道,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幽怨。
“大小姐,家母近段时间染上风寒,因此才好些日子不能来府上核账,还望大小姐见谅。”徐生是徐子邺的假名,也是他隐藏身份赚钱的一个代号。
“无妨,这几日其他店铺的账本才刚刚收齐,晚些日子核账也没影响。”蓝梓晴顿了顿,“伯母身体可有好转?”
“家母身体已有好转,有劳大小姐挂心了。”徐子邺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
“那就好。”蓝梓晴松了口气,思索片刻后又问道,“徐生,你可知道金陵城中的安业王?”
自己的便宜老爹当然知道了,徐子邺不敢说话,以为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
“安业王与我爹是旧识,膝下有一独子,传闻他是一个吃喝嫖赌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但是今日安业王却派人来找我爹说亲,我正在犹豫要不要答应。”蓝梓晴看着徐子邺,似乎想看出对方的内心会有何反应。
徐子邺懵逼了,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徐生,你说我要不要答应?”蓝梓晴见对方不说话追问道。
“大小姐,我觉得这件事吧你不能只听传闻,据我所知这徐家小王爷可是英俊与智慧的化身,三岁习唐诗五岁识兵法,什么不学无术这纯纯的是造谣啊。”
徐子邺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那便宜老爹做事这么不靠谱的吗?早上还说是去林家说亲,说什么林家大小姐手上戴着红绳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怎么现在连蓝家都说上了。而且这传闻也是,自己老爹是久经沙场武功盖世的英雄,怎么到他这就成了吃喝嫖赌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了。
“你的意思是我要同意这门亲事吗?”蓝梓晴眼神黯淡。
“当然不是。”回过神的徐子邺语气坚定,“成亲是件大事,是白头偕老执手天涯的幸福,如果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有什么意义。”
蓝梓晴惊讶地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夕阳照映着他的侧脸,落日亲吻山林,她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徐子邺和蓝梓晴相识于去年年末蓝府组织的岁计上,所谓的岁计就是一个家族在年末的时候计算自己这一年的盈利总和,说是岁计,其实也是蓝府一年一次的财力展示,每年的这个时候,蓝家的宗亲都会齐聚于此,蓝天云作为大家长坐在主座,其余的宗亲按照地位分别坐在两侧,而一向对蓝家有着重大贡献的蓝梓晴因为女儿身却只能站在一旁旁听。
蓝家大院内,数十名账房先生一字排开,他们的面前是一摞摞厚厚的账本和一个崭新的算盘。蓝天云喝了口茶,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宣布岁计开始,一时间噼噼啪啪拨动算珠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蓝家果真是财大气粗啊。”纵使是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小王爷第一次见这么盛大的家族聚会依然会不由自主地感叹。
蓝家生意庞大,光每日的流水数目便是一笔可观的财富,而一年的总和更是一笔天文数字。数十名账房先生不敢松懈,他们每算出一个数字身边的下人就会大声报备,随着数字金额越来越大蓝家众人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强烈,这就代表着他们今年口袋里的银子也会越来越多。
蓝梓晴默默离席,在这次盛大的家族聚会中她好像一个外人,她挤开围观的百姓一个人坐在蓝府的大门口,虽然很不雅,但此时的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是女儿身。
漂亮的女人很吸引人,漂亮且幽怨的女人更是如此。
徐子邺很同情蓝梓晴的遭遇,在这个封建时代,一个女人想要被别人认可简直比母猪上树还难,更何况在这种利益交错的大家族中,一个女人越有才华越会遭受排挤。
徐子邺突然想道什么,凑到蓝梓晴身边,眼神像早些年间火车站里卖小光盘的大叔一样猥琐,“你想学数学吗?”
蓝梓晴先是一愣,然后本能的离这个陌生男子坐远了一点,她不知道什么是数学,但想来又是什么新的搭讪手法便没做理会。
徐子邺见对方不感兴趣,立马解释道:“数学很有趣的,他是所有学科的基础,你学会了它就相当于离探索宇宙更近了一步。”
“在未来人人都要学数学,虽然离你还很遥远,但是早点学起来你就可以培养你的下一代让他们赢在起跑线上……”
“数学还可以提高你的思维和逻辑能力,对你解决问题会有实质性的帮助……”
“数学还可以提升你的气质,长时间的学习会让你产生一种知性美,很受欢迎的……”
“……”
蓝梓晴烦躁地捂住耳朵,她只觉得这个登徒子满嘴都是让人听不懂的胡话。
徐子邺锲而不舍,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只要忽悠蓝家大小姐跟自己学数学,他就可以收取学费,然后在学习途中再借机收取点材料费补课费加班费等乱七八糟的费用,到时候自己就离赎花魁这项伟大壮举更进一步了。
“学数学还可以提高你心算和口算的能力,熟练运用的话你的算账速度比里面所有的账房先生加起来都快……”
“你说什么?”蓝梓晴打断道。
“想学了吗?”见对方有了兴趣,徐子邺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说的可是真的?”蓝梓晴心里一动,倘若她一个人就比得上十几个账房先生的话,那她肯定就可以受到宗亲们的认可了。
“千真万确。”徐子邺信誓旦旦。
蓝梓晴思量了一会,见门口处还挤着一堆人便带着徐子邺绕到蓝府的后门进入庭院的水亭之中。
“现在你可以开始教了。”蓝梓晴语带威胁,“若你胆敢欺骗或戏耍于我,我立马喊人抓你进官府。”
徐子邺不以为然,虽然他刚刚说的有些夸张,但忽悠住这些没接受过义务教育的古人还是可以的。
“以蓝家在金陵的地位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骗大小姐您呀。”徐子邺一脸谄媚,“只不过这个教学费用……”
“你放心,若你真的有本事,本小姐定不会亏待与你。”
“好嘞。”
徐子邺拿起一旁的纸笔,依次用阿拉伯数字写起“1、2、3、4、5、6……”
“这个呢叫做阿拉伯数字,你可以理解为是壹、贰、叁、肆、伍、陆的简称。”
蓝梓晴照着上面的数字自己也写了一遍,惊叹道:“这样计数确实方便。”
那可不嘛,要是不方便人类未来的发展指不定还要停滞个几十年呢,徐子邺不得不庆幸阿拉伯数字还没有传进这个国家。
蓝梓晴学的很快,没多久就可以熟练使用阿拉伯数字代替繁体字进行简单的加减法。徐子邺教的也很有成就感,于是又写下经典的“九九乘法表”让她日夜背诵。
“大小姐对我的教学可否满意?”临走前徐子邺也不忘自己的本心。
蓝梓晴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玩笑道:“你确实是有点本事,不过嘛你口中的数学毕竟要长时间的判断才能知道有没有实质性的用处。”
“什么意思,我都教了可不带反悔的啊。”徐子邺生怕对方翻脸不认人。
“逗你的啦,看把你急的。”蓝梓晴看对方着急的模样反而有点小欢喜,这种感觉就像你小小的恶作剧居然成功了一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你很需要钱吗?”蓝梓晴好奇道。
徐子邺点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进入戏精模式,“实不相瞒,家父走的早,留下我和家母两人孤苦无依,前日里家母又突染疾病却没钱治病,若不是今日有幸受到大小姐的赏识,我只能随家母一起去地下找家父了。”
蓝梓晴深信不疑,从身上拿出一袋银子,“这里的钱虽然不多但应该能够救急,以后你每日天黑的时候过来教我数学顺便帮我核账,我每个月再付你二十两银子。”
徐子邺差点激动地叫了出来,二十两银子啊,这可够普通人过两个月的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徐子邺的小右手老实地收起那袋银子,“大小姐的大恩大德徐某没齿难忘。”
徐子邺转身就走,却被蓝梓晴叫住,“大小姐还有事吗?”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蓝梓晴问道。
“哦,在下徐……”徐子邺差点说出真名,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堂堂的小王爷竟然会缺钱,而且是为了赎花魁!
“在下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