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于秋,季始孟终。
十五于夜,又月之中。
稽于天道,则寒暑均;取诸月数,则蟾兔圆,故曰‘中秋’。
“师父,今天过节了。”
“嗯。”
《民俗记》中记载大小节气,民间的活动,她翻过中秋这页,看了个大概,也知谷中正在筹办过节,月饼和桂花酒备在桌案,庭院挂上了花灯。
卿桑:“来帮忙挂灯谜。”
女子伏在桌旁,放下书,“好的!”
忘忧正在执笔,往木牌上写灯谜,卿桑则负责将木牌用红绳绑起来,再一起挂在架子上。下午还要扎灯笼。只有晚上才热闹,木通和丁香夫妇今早也回了忘川。
“月儿可有木小姐的信?”
“收到了。”
木蓝不用去选妃,解了禁足,已经准备入学堂。
“卿桑,你有家人吗?”
“自然有。”
卿桑和将离都不在宫廷,只剩下一位太后,算不得阖家团圆。
“师父,书中说的听香是什么?”
“听香是一种占卜姻缘的习俗,可以通过听到的路人对话来卜算姻缘吉凶。”
她默默记正心上,正好她要成亲,呆会儿出去试一试是否灵验。
卿桑:“专心些,都绑错了。”
“哦。”
她低头看了一下,两个灯谜绑在了一起,拿过剪刀剪开又重新绑,这全都是体力活。正当她想着怎么偷懒时,小茴和半夏走了进来。
“公子,卿桑公子。”
卿桑:“嗯。”
忘忧:“何事?”
半夏欣喜道:“婆婆找月姑娘,说是婚服做好了,请月姑娘去绣房试试,让我们来叫呢!”
她丢下剪刀,“好呀!”正愁没借口走开呢!
忘忧:“去吧!”
小茴:“走吧!月姐姐!”
她站起来走了出去,挽上小茴和半夏的手,“你们可算来了,憋死我了,咱们快走吧!”
小茴笑着说:“月姐姐,你不是最爱这些书呀字呀的嘛?怎么坐不住了?”
“别提了,师父他们两半天也不讲一句话,什么秘密都瞒着我。”
半夏:“月姑娘多心了,公子他本就不善言辞,只是因为有月姑娘在,公子才话多了些。”
她有些不信,问小茴:“真的是这样吗?”
小茴点头:“嗯。”
“师父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突然好奇起来,平时忘忧话比她还多。
半夏回想道:“公子以前从来不爱与人打交道,尤其不喜欢吵闹,我们一个月也见不到一回;公子作息规律,从来不会熬夜点灯修八卦锁,也不喜欢捣鼓这些小玩意儿。”
“还有还有……”
小茴补充道:“公子饮食清淡,从来不吃油腻辛辣的食物,还有甜食冰酥,别说那么多零食点心。自从月姐姐来了咱们谷里,公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
半夏侧过头来,只见女子愣了愣,于是转移话题说:“月姑娘,晚上咱们一起玩吧!”
“好。”
写好灯谜,忘忧和卿桑也去了绣房。
女子正在和小茴玩闹,只是让婆婆比了比婚服,没有穿上身。虽然女子表面上看起来如常,看到婚服那一刻,怎能避免不去联想梦里那一袭红衣。周围越是喜庆和热闹,她就越迷茫。木蓝说得没错,谷中确实奇怪,大家一回两回无意之举,而忘忧总要自己来圆谎,时间长了总会漏洞百出。自己并非自幼就在忘川,大家认识她也就在这一两年。还有卿桑,入谷相处时间甚短,就已熟悉她的喜好,更不像第一次认识她。
“月儿,试好了吗?”
“师父。”
她跑了过去,“试好了,婆婆说很合身,一针都不用改,我很喜欢。”
……
这天晚上,忘川谷上下齐聚一堂,百余人坐了十几桌,与往年都不一样,也是第一次全谷的人一起过节。庭院点亮了花灯,灯谜已经挂好,假山廊亭装饰得比过年喜庆。庭院中,供桌摆上牲畜,斟满酒水,香炉中燃上头炷香,祭月仪式是由忘忧带领完成。接下来,美酒佳肴上桌,一边赏月,一边享用丰盛的筵席。
“月儿吃月饼,这个是豆沙馅儿,这个是莲蓉馅儿、云腿月饼……”
“嗯,都是我最喜欢的口味。”女子拿过一块儿,囫囵地吃起来,“真好吃!师父也吃。”
“慢点儿吃,还有呢!”
忘忧娴熟地拿出手绢儿,将女子的嘴角擦拭干净,“其他的可要尝尝?”
“要!”说着指向另一盘,“师父,给我云腿的吧!”乖巧懂事。
“好。”
只见卿桑心不在焉,兀自斟上酒递给忘忧,“忘忧公子,同饮一杯。”
忘忧接过酒,“请。”
见两人饮酒,女子也就跑开了。
中秋祭月、赏月追月、乞月照月、扎灯笼、玩花灯、猜灯谜、树中秋、舞火龙、烧塔、听香、吃月饼、嗦田螺、食甜薯、赏桂花、饮桂花酒……,这些活动流传至今,经久不息。
“今天好热闹呀!”
卿桑:“过节了,当然要热闹才好。”
“师父喜欢热闹吗?”
“月儿喜欢,师父就喜欢。”
“……”
她依偎在忘忧身上,不知是慌乱,还是恐惧,她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只想逃避现实。
忘忧任由她靠着,宠溺地问道:“我们月儿这是怎么了?”
“我太开心了”。
卿桑观察着女子的举止,不知是否是错觉,眼前的女子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直到看见女子脸颊两侧滑落了两滴眼,卿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月儿开心就好。”
“嗯。”
她偷偷抹掉眼泪,抬头正对上卿桑的目光。从卿桑惊愕的神情来看,他定然发觉自己已经开智。心知再也藏不住,她对卿桑做出了一个威胁的手势。卿桑心绪复杂,恍惚迷离地侧过了身去。
“师父,我已听香,茯苓姐姐进门就恭贺我与师父喜结连理,这是吉兆。师父知道的,前人传下来的习俗,最灵验。”
她贪婪地窃取忘忧身上的温暖,不愿面对现实,如果忘川只是一场梦,那她又该归于何处?可若是庄周梦蝶,蝶亦梦庄周,双向奔赴一场山海,是否就像话本里说的大团圆结局?她亦不用离开忘川,一切都会保持现状。
忘忧笑了,“听月儿的。”
卿桑叫走围观猜灯谜的小茴,还有酒桌上的半夏,问过上午所发生的事后,卿桑因此坚定自己的判断。
“卿桑公子,我们可以走了吧?”
“嗯。”
半夏悻悻地拉走小茴,知道小茴又闯祸了,却不敢回禀,今天又是过节,免得再去触忘忧的霉头,于是就商量着隐瞒了下来。
……
“师父,我也要饮酒。”
卿桑跟着回到座位:“你还小,不可饮酒。”
女子却朝忘忧撒起娇,“师父。”
忘忧妥协道:“今日过节,饮一杯也无妨。”说着又倒了一杯,同时敬向卿桑和女子,“干杯。”
“干杯!”
哪知一杯接一杯,不止他们,其他桌上亦是如此,最后醉倒了大片。
“祝月儿与师父永不分离!”
“好。”
卿桑看向师徒二人,忘忧正在照顾身侧的女子,爱慕之情溢于言表,卿桑惊觉忘忧竟将心思藏得如此深,对比之下,女子的言不由衷,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薄凉,卿桑清楚女子在打着自己的算盘,甚至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
“师父,今晚的月色真美!”
“愿月儿如中秋之月,圆圆满满。”
“谢谢师父!”
女子揉了揉额头,朦胧之中,一袭红衣正从庭院走来,接着便醉了过去。
“月儿……”